撒野

喜则留,厌则走

【喻黄】情非得已

喻文州作为目前国内的新锐摄影师,因为其从来只见其片不见其人的神秘作风,以及温和淡泊的性格被美国著名杂志《纽约客》的资深编辑威廉所赏识。

 通过自己的业内好友——“蓝雨”杂志社主编,同时也是喻文州恩师的魏琛搭了条线,终于是把人连哄带骗的折腾到了巴黎参加在卢浮宫卡鲁塞勒商廊举行的国际摄影大赛——Prix de la Photographie Paris。

 凡尔赛宫“轴线”的石子大道两侧植被葱郁,室外园林的造型布局尽显法国古典主义,喻文州举起相机随性的边走边拍。

想起刚刚在酒店威廉张开双臂堵在房间门口生怕自己跑了的姿态,和自己再三解释只是外出散步以及举手保证一定在天黑之前回到酒店陪他共进晚餐才换来的这么一点点私人时间,喻文州不由的苦笑,法国人的开放与热情他真是有点承受不来。

 抬头看了看已经开始西沉的太阳,喻文州加快脚步穿过林海来到凡尔赛喷泉广场。

宫殿正面的镜廊窗前露天处,水流从两个对称的花岗岩镶边的长长的水池里喷涌而出,旁边蓄水池如镜的水面上反射出天空,夕阳和宫殿。

巴黎的人民热爱阳光,上帝慷慨的用余晖吻过每个人的脸。母亲温柔的和她的孩子讲述宫殿里的童话,恋人依偎在长椅上低头呢喃。喻文州手下快门不停地按着,在自己的镜头里留下这浪漫之都的缩影。

镜头里突兀闯进的一个寂寥身影冲淡了广场上欣和的氛围,那人藏在四溅的水花后面,栗色的发顶沾着几颗水珠,面色淡漠,低垂着眉眼,视线垂落在水池里的某个角落。

 他就那样寂寥站在那里,周围的一切喧闹都和他无关,夕阳给他的拥抱被水幕阻隔。他轻易的用自身气场唤醒了凡尔赛喷泉现代都市掩盖下的古老帝国的沧桑,作为权力象征的冷艳被这个年轻人无声的诵读,跨越时光的交织在喻文州摁下快门的瞬间定格。

 刚拍完相机就传来电量不足的提醒,喻文州放下相机低头检查刚刚拍过照片,打算用剩余电量直接删减完免去回酒店的后续工作。

 “喂!”肩头冷不防让人拍了一下,一起传来的是一句不客气的招呼。

 转过头,喻文州用眼神询问面前有几分眼熟的年轻人,面容倒是清朗帅气,那紧皱的眉心却生生带出一股戾气。

“照片给我删了!”黄少天看他一副无辜的模样不由火大,不耐烦开口。

“嗯?”看了看相机屏幕,喻文州明白了眼熟从哪来,虽然是张难得的相片但总归是偷拍的,当下好脾气的笑了笑,相机举到人面前,“抱歉,这张是吗?我马上删除。”

黄少天瞥了眼刚想说是,看到照片的瞬间改变了主意:“等等等等等”,黄少天一手抓着相机一手从衣服口袋掏出U盘,“你,你把照片传给我。”

 传给他总比删掉要好,喻文州权衡了一阵,突然手中一空。

 “ 这是我的照片,我有权利要回来!”黄少天见他不说话以为他不愿意,赶紧先下手为强,一边理直气壮的给自己找借口一边动作迅速的把照片拷贝到了自己U盘上。

 

  

    

作为评委的身份出席PX3的威廉,给喻文州安排了个助理的身份也带进了会场。

跟在威廉身后欣赏了会儿专业摄影师的金奖作品,倒是每一张都能看出来高水准,但无论是结构框架元素选择还是灯光补充都因为太过专业化而显得有几分呆板无趣。

 威廉一直在不动声色的注意着,现下看人一副兴趣缺缺的模样心里反而多了几分欣赏。他在摄影界比喻文州的时间要长,经验也老辣得多,带喻文州过来也有一半试探的意味,喻文州看到这些金奖级的专业作品没有盲目崇拜的反应让威廉知道自己又押对了宝。

 顺着威廉的指示穿过长廊来到非专业摄影作品区,一张张虽然构图光线稚嫩的很,不过看起来却更生动。走了几步看到前方少见的人群聚集,旁边一个立架用英文标明“非专业组金奖作品”。

凑上前看到那张相片的时候,喻文州是愕然的。

 一个年轻的身影孤漠的站在水光潋澜的喷泉边,周围是一片言笑晏晏,人物的面容做了虚化处理,电子屏幕右下角显示作品名字和参赛者名字——冰雨。

 很快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喻文州唇角勾出一个饶有兴趣的弧度——竟然都是冰雨,他倒是聪敏的很,知道是张好照片又看出来没那么讲究。

 展会结束的当天晚上喻文州就给卖了他的魏琛打了个电话,第一句就是感谢老师一直代劳自己负责的版块并表示自己带了谢礼,然后婉转的提出想早日回国碍于老师和威廉的交情不好开口的为难。

 魏琛正因为人走了他的工作量落在自己身上烦躁不止,看人来了电话接起来还没等开口骂就被喻文州带的礼物堵了回来,吃人嘴短拿人手短,更何况本来就是自己把人忽悠过去的,想通这点立马换了嘴脸和和气气陪他演完了师生情深的戏码,然后就打电话给威廉嗷嗷的往回要人。

威廉看中喻文州的才华和人品,先跟喻文州认识的魏琛更加明白他的可贵之处,这次是被老友开口磨了好几天,他也觉得让喻文州出去见识见识世面是好事才放的人。不过想把人留下?

没门!

 喻文州终于如愿在第二天坐上了回国的飞机,威廉这么多天对他照顾有加又见缝插针的介绍《纽约客》,送他上飞机的时候不死心的抛出橄榄枝许诺只要来了就可以担任专栏摄影师,诚心可鉴。

可惜不足以动摇喻文州。

  当天是郑轩来接的机,脖子上还挂着记者证,像是刚从新闻现场跑过来。上车后先是和他转达魏琛的原话:伟大的摄影师需要不定时去自然界找灵感顺便挖宝,你小子玩够了也该忙两天了,东西放我办公室就行。

 犹豫一阵又不忍的告诉喻文州,魏琛走的时候自己在他后备箱看到了整套新买的进口渔具。

 对于自己这位平时不着调的老师喻文州早已习以为常,当下只是笑了笑说了句可能是为了钓宝。

 郑轩抱怨了两句“压力山大”后兴致勃勃的问起了喻文州在巴黎的所见所闻。

 到了“蓝雨”喻文州把带回来的礼物都分完,以飞行疲劳谢绝了同事提议的接风,回了自己的办公室着手工作。

原以为魏琛就是去公费度假,却没想到真的挖了个“宝”回来。

 几天后魏琛来电话让晚上去机场接人,是个没怎么学过的新芽儿,天赋倒是不错,交代要好好照顾人家也要好好教育教育。

还没等喻文州去机场就接到了那个“宝”的电话。

 “喂喂喂,喻文州吗?我是黄少天,我飞机提前降落了,魏老大让我到了地方给你打电话,不过你能不能下来接我一下,你们保安不让我进。”

刚接起来说了句你好那边就一个年轻而欢快的声音就自顾自说了一堆。

好熟悉的声音。

 看了看天色也该是吃晚饭的时间,喻文州起身拿过外套下楼,还没出公司门口远远看到门外一个身影围着一个行李箱来回徘徊,光线昏暗看不清侧脸。

他心里忽然有了一种预感。

 
“我靠!”一回头认出眼前人的黄少天瞬间像炸了毛的猫,爆了句粗口转身想跑,却被早有准备的喻文州一把摁在了原地。

 “怎么饭都没吃就要走了,”喻文州脸上带着一贯温和的笑意,“老师该说我照顾不周了。”

 黄少天嘴里一阵发苦,他无论如何也没料到这个世界会这么小,想着反正你也没证据,站直了故作很有气势的开口:“那什么,喻文州是吧,我是你们主编极力邀请才勉为其难过来的,你那什么……”

 这边黄少天还在羞于启齿自己的不义之行,喻文州那边就善解人意的换了话题:“工作上的事一会再谈就可以,少天舟马劳顿,先找个地方吃晚饭吧。”

 

一顿饭黄少天吃的忐忑喻文州吃的从容,他自始至终没有提那张照片的事情让黄少天松了口气也一直提着颗心。

 出了餐厅喻文州想到什么转头看他:“少天有地方住吗?”

 “啊啊?”黄少天还在晃神,迟钝两秒才反应过来喻文州的问题,刚想说没有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有有有,我自己回去就行,离这不远明儿个见啊。”

 说完不给喻文州回答的机会转身跑了出去。

 他刚到G市谁都不熟哪有地方住,只不过要是他说没有喻文州肯定又会替他安排,本来就对不起他,无枉又欠他人情,这是黄少天自己接受不了的,他情愿露宿街头换个良心安稳。

 
喻文州坐在车里,透过窗子看着马路对面的那家24小时快餐店,黄少天捧着一碗粥尽可能的缩在角落的位置上,行李箱被塞在桌子底下。

 他已经缩成了很小的一团,可惜店的一整面都是落地玻璃,只要稍微注意下他就会暴露。   

 这附近没有居民区或是连锁酒店,如果真的有地方住应该先放下行李再去公司。喻文州开车慢慢跟在他身后,看他跑了几步之后就开始左顾右盼,直到发现了这家24小时快餐店。

喻文州眼中映过来往车辆的明灭不定的灯。

终于他打开车门,下了车。

 

拉着行李箱站在客厅里,黄少天心情复杂的看着到处都充满了喻文州格调的布置,他一把拉住经过他身边的主人,相当不淡定的质问:“你不是说公司有一套半闲置的公寓吗?这这这,”黄少天胡乱指过沙发电视冰箱,“这明明是你家好不好?”

 “的确是公司的安排的,不相信你可以打电话问老师,”喻文州一派气定神闲,“两居室套房我一个人住,不是半闲置吗?”

 纠结了半天也没找出话来反驳,黄少天郁闷的拖着行李箱去了另一个卧室,他怎么可能给魏琛打电话,被人半夜捡回家就已经够丢人了,难道还要昭告天下他跟喻文州“同居”了?

 呸呸什么同居。

 黄少天在心里唾弃了自己三秒,把行李箱打开边整理衣服边打量房间,一张床一个衣柜,南向的窗户,隔出卫生间,不管颜色还是布置都透着简约大方,一看就知道是谁的手笔。

 黄少天莫名有种被包养了的感觉,这种诡异的感觉在他洗完澡换好衣服,把自己扔进软的一塌糊涂的床上时,变成一种自暴自弃的洒脱——这么软的床,被包养也值了。

 没出息的想法持续了不多时黄少天就迷迷糊糊睡了过去。等他迷迷糊糊醒过来的时候,发现客厅的灯光透过卧室门下的缝隙洒进来一小片,黄少天揉着眼睛惺忪的走了出去,看到喻文州侧躺在沙发上,手里拿着一摞文件,手边一杯咖啡,此刻正闻声看向他。

 

“睡不着吗?要不要喝杯牛奶。”喻文州看他这幅迷糊的样子莫名有点想笑,小狮子敛了爪子的模样乖顺的不像话。

 “不喝……”黄少天声音含糊的回答,坐在了和喻文州邻近的沙发上,怀里塞着个抱枕开始呵欠连天的玩手机。

 明显是一副没睡醒还在死撑的模样,喻文州一时猜不透他的用意何在。

 黄少天的心思其实很简单,自己吃人家的住人家的,现在喻文州在工作他却呼呼睡大觉,那诡异的愧疚心再次发作,但是又不知道自己能干什么,索性坐旁边陪他熬夜,黄少天不知道喻文州需不需要,不过他小时候写作业到深夜,妈妈在一旁陪着的感觉是很有安全感的。

 玩了一会感觉到喻文州的视线始终在他身上,黄少天抬头很是懵懂的对上喻文州视线:“你看我干嘛?不用工作了吗?”

 ……不应该由我发问吗?

 喻文州心里默默接了句,向他摇了摇头,端过咖啡抿了口,继续专注手里的新模块策划案。

 黄少天看他喝咖啡的动作不是很赞同的皱了皱鼻子,到底也没好意思干涉,低头看着手机上下载的有关摄影技巧的文档。

 等终于把所有的地方都标注完毕的时候已经到了凌晨两点,喻文州摁了摁眉心,黄少天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睡过去,身子一歪一歪的,脸近乎埋进抱枕里。

 喻文州看着他心情复杂了起来,他一直不喜欢别人接触他的私生活,本可以客带人去酒店帮他开一个房间,也算是对得起老师的嘱托,然而走进餐厅站到黄少天面前,看着他像受惊的兔子一样抬起头瞪大眼睛怔怔的看着自己时,忽然间心底软的一塌糊涂,冒出了带他回家的念头。

 他今晚不睡坐在这的目的,喻文州大概猜出来,真是傻气的举动,但不可否认暖心。

 绕到后边放下沙发靠背拼成临时床,喻文州托着黄少天的身体引导他慢慢倒向一边枕在另一个抱枕上,从卧室抱出薄被给他盖上,关上了客厅的灯。

 

早上是被饭香味唤醒的,喻文州疑惑的走出卧室,看到还在用手指蘸沙拉酱吃的黄少天,含着手指转过来看到他的下一秒瞬间一脸羞愤的回过头慌忙找纸巾。

 扯了两张抽纸走过去递给他,喻文州看到餐桌上摆着两份三明治和两杯牛奶,视线收回来不明意味的看着黄少天。

 黄少天被他看得一阵心虚,拉过凳子把人摁下说了句“赶紧吃赶紧吃”就跳到自己位置上专心往嘴里塞三明治。

昨晚上弄巧成拙的黄少天今早醒来觉得心里过意不去,犹豫再三决定做顿早餐聊表愧疚。

对于家里基本没有过人间烟火的喻文州,这顿早餐颇有点不真实的意味,好吃的不真实,安心的不真实。

 

黄少天坐在副驾驶偷偷瞟了一眼喻文州,两人无言了一路,黄少天觉得气氛有点尴尬刚想说点什么缓和一下,就听见喻文州说了句“到了”然后下了车,黄少天差点被自己呛到,手忙脚乱下车跟在人身后进了公司。

 第一天上班免不了新人介绍,好在黄少天性格开朗人又聪明,“蓝雨”的工作氛围又是活泼亲切,男人间的友情总是直白又爽快,很容易就混到了一片。

 因为刚到公司,黄少天就先担任了喻文州的助理跟在他身边熟悉工作。

 说是助理,但似乎喻文州天性独立的过头,一上午除了让黄少天意思意思去复印了个文件就再也没理他。黄少天无聊的把历年蓝雨的杂志都翻了个遍,所有跟摄影有关的东西都做了标注。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觉得今天的喻文州对他格外冷淡,这个认知让他不想承认的感到沮丧。

 临近中午有热心的同事招呼黄少天一起去食堂吃饭,黄少天下意思抬头看了眼办公室里边的喻文州,见那位浑身散发工作勿扰的气场,内心郁闷的哀嚎了一声,跟着同事蔫蔫的去了食堂。

 回来的时候不忘自己是助理的本分,给人捎了份饭菜,站在门口敲了敲门。

 喻文州闻声抬头,见黄少天一副讨乖的模样站在门口把外卖举高晃晃,这才后知后觉自己错过了午饭时间,让人进来接过饭道了谢,问他饭钱多少。

 黄少天一听连连摆手:“不用不用,就当我食宿费了吧。”

“当食宿费这一点是不是太少?”喻文州调侃一句。

 “那你要什么,我没发工资也没存款,要不以身相许啊?”黄少天一上午没人说话简直要憋死,现下看到喻文州心情不错,说话也肆无忌惮起来。

 “好啊。”

 这一次真的被呛到了,黄少天想了很多种喻文州回答的可能性,还一一列出了应对措施,独独没料到他会这么淡然又认真的应下,早上还那么冷淡,现在又来撩他,几个意思?

 黄少天语塞的立在原地,他突然很想问问喻文州,可是心里乱的很,又不知道怎么问,一时看喻文州也不是不看也不是。

 喻文州像是感受不到他的尴尬,神态自若的吃到一半还很是关心的问他:“怎么了?少天不是要以身相许吗?”

 “……靠!”黄少天红着脸憋出一句粗口,在喻文州揶揄的眼神里狼狈逃窜。

 
说是助理其实根本是无所事事了半个多月,喻文州看他整日生无可恋的模样发了善心,派他出去和郑轩跑新闻看看热闹。

 快要闲成疯魔的黄少天接到任务抱着单反开心的直接疯魔,拉着郑轩一蹦三尺高的往外跑,郑轩一脸苦不堪言的被他拉着,喻文州在办公室无奈笑着摇了摇头。

 回来的时候喻文州差点要怀疑两人灵魂是不是互换了,黄少天因为太过兴奋抱着单反上蹿下跳左拍右拍,一天下来体力透支虚脱的厉害,郑轩则是被他神乎其神的抓拍技术所折服,几乎每一张不用修就能直接用,热泪盈眶的感谢他给自己减少了工作量。

 黄少天把单反递给人让他去赶紧把照片传到电脑,郑轩抱着单反喜滋滋的划看着照片,走了两步突然定住,回过头一脸疑惑的问他:“黄少这单反是你的吗?”

 “除了我就没人动过。”黄少天有气无力的回答。

 “这个……不是冰雨吗?”郑轩把屏幕转向他,茫然的问。

 空气突然安静下来,正在跟编辑讲话的喻文州顿住话头,所有人包括他在内都把视线投向了黄少天。

 都是业内人士,“冰雨”是什么都知道,参赛的相片黄少天做了脸部模糊处理,然而出现在单反上的照片是绝对的高qing无ma,辩解那人不是自己似乎有些太可笑。

黄少天从来没感觉这么冷过,全身仿佛血液都在结冰,冻得他喘不过气。

 “三脚架稳定机身摄影师再自己入镜的拍摄手法的确少见。”状似随意的一句话重新搅动了凝固的空气。

 “这样啊……”郑轩若有所悟的说了一句,突然反应过来惊叫道,“这么说黄少还是冰雨?”

 像赤身裸体的被人披上了件衣服,黄少天深深呼出一口气,换上平时的态度敷衍了两句上前问询的同事,找了个空子钻出人群推门进了喻文州的办公室。

 喻文州说完那句话就回到了这里,此刻见黄少天进来也没有多大的惊讶,就坐在那里静静的看着他。

 黄少天低着头站在门口,手在身侧攥成拳,沉默了许久像是下定很大决心一样抬起头看着喻文州开口:“喻文州,我……”

 “少天今天辛苦了,”黄少天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喻文州打断,一时愣在原地看着喻文州拿起外套边说边向他走近,“带你回家,有什么话待会再说。”

 

黄少天听到那四个字突然想哭。

 

把满身酒气的黄少天抬到家扔在沙发上时,喻文州喘着气严肃决定明天就把家里为数不多的酒都处理好。他没想过黄少天千杯不醉,但也没想到会一杯倒。以为他心情不好喝酒发泄一把也就没拦,后果就是他明天不得不去洗车。

倒了杯水的功夫,喻文州转过头来就看到黄少天从一开始瘫倒在沙发上的姿态变成了小学生认错标准坐姿。喻文州端着水走过去问他喝不喝,却被他一把抓住手腕。喻文州没有挣脱,放下水杯坐在他身边,单手捧起他的脸。

 眼圈发红,难过惨了的模样。

 “喻文州,我不是故意的,我也不想,”黄少天红着眼圈却目光坚定的看着他,声音明明带着哭腔却又固执的字字吐清,“我妈走的时候让我去找他,他不认我,我没有钱,也没有帮我的人,我想给我妈买束花。”黄少天吸了一口气闭上眼把眼泪憋回去,脆弱又防备的姿态。
 
喻文州伸出手抱住了他,忽然之间就明白了初见黄少天他那份与世相隔的孤漠从哪里来,他庆幸自己的照片帮黄少天赢了奖金。

 “喻文州你是不是都知道,”黄少天脸埋在喻文州的颈窝,声音闷闷的开口,“你干嘛不揭穿我,看着我每天提心吊胆哗众取宠有意思吗?”

 “揭穿了又怎样?”喻文州搂的更紧了点,声音低沉“我不希望你离开。”

  “我怎么舍得让你离开。”

 静默许久,喻文州感觉肩膀一片湿意。

 在接到黄少天的第二天喻文州就去查了“冰雨”这个名字,因为PX3热度的原因,作品都被近期挖了出来,也不过寥寥几张,喻文州一一翻过去,发现这人拍的照片基本上都是抓住事物的瞬间:晨光熹微、幼蝶破茧、电掣云边……

 技术或许还不够成熟,不过风格已经鲜明。

他给魏琛打过电话,只是提了“冰雨”,魏琛在那边就大笑了起来,他说你小子以为自己是谁带出来的,那么装文艺的忧郁调调我一眼就看破了。喻文州不解,魏琛说我给你发张片你就知道了。

 挂断电话魏琛就把照片发了过来,照片是晚上拍摄的,似乎是新年夜,刚下过雪很是空旷的样子,一排脚印在雪地上由远及近消失在边缘,昏暗的路灯下映出一个少年单手举着相机的剪影,前方是与他无关的万家灯火。

 黄少天第二天在头疼欲裂中醒了过来,动了动察觉到一丝不对劲,猛然睁开眼对上的是喻文州恬淡的睡颜,他往下看了看,自己赤裸的被喻文州很是暧昧的搂在怀里,房间也是喻文州的卧室。

 跑!

 这是黄少天的第一反应,可惜还没等他悄摸摸离开床,就被从后面拦腰抱住,随之传来的是喻文州刚睡醒慵懒的声音。

 “少天是打算不负责就这么跑了吗?”

 本来黄少天想的是酒壮怂人胆,所以那杯白酒摆在面前的时候他很是英勇的一口闷了。喝完了之后的五分钟他还在清楚地记得每一个菜的名字,五分钟之后他忘记了自己是谁在哪。被喻文州扛到家里时酒劲过了点,断断续续的想着自己好像说了一堆丢人的话,黄少天想到这脸有点发烫,说完了之后呢?自己总不至于把喻文州给上了吧?虽然自己性向是双,也总不至于这么酒后乱性吧?

 湿热的吻落在肩头,黄少天身子一颤,僵硬在喻文州怀里,喻文州察觉到怀里人的紧张,起了心思逗他:“少天昨天晚上不是还很英勇的脱了衣服吗,现在怎么反而害羞起来?”

 “喻文州,”黄少天回过头一脸视死如归的看他,“你告诉我我们到底到哪一步了,我好有个心理准备。”

 “该到的不该到的都到了。”

 “……”这话怎么说,什么叫该到的不该到的都到了,黄少天咳了一声,结结巴巴的和他商量“你、你看我们都是男人,都是成年男人,昨晚上发生过什么就当个意外忘了吧……”

 “我不会忘的,少天,”喻文州看着他的眼睛,“你也要记住。”

 

黄少天趴在桌边,气呼呼瞪着一脸淡定正在签字的喻文州。说什么该到的不该到的都到了,他怎么一点感觉都没有。

 憋了一会又不死心的问人:“喻文州我们到底干什么了,亲了没?”

 黄少天眨眨眼看着喻文州叹口气放下笔,下一秒就被拉了过去。

 喻文州嘴唇很软,喻文州在笑,喻文州眼里都是我。

 “亲了。”

 被放开的时候,大脑还在当机的黄少天听见喻文州说。

 

黄少天学的很认真进步的很快,喻文州带他出过几次外景,每次稍微提点两句黄少天就能很快的学以致用甚至举一反三。他手里抓着单反拍摄的时候,眼睛都是亮的,浑身上下都在溢出开心的因子,这个时候喻文州总是忍不住去吻他,得到黄少天或羞涩或恼怒的反应,偶尔也会配合的亲回来。

 
转眼就是年底,休了年假的两个人在公寓里彻底过上了堕落又腻歪的生活。

 确立关系之后的黄少天似乎变得格外粘人。

 十二月的温度虽然低了点,但屋内开了空调烘的倒也暖和。

 黄少天穿着短衣窝在沙发里,半个人都依在喻文州身上,还一直拱来拱去,恨不得把自己缩成一团塞进人怀里。

 喻文州被他蹭的无心看书,转身把他拉到腿间,长腿一圈胳膊一揽遂了他的愿把他环抱住。

 “冷吗?冷就去换上长衣。”

 “长衣是凉的,”黄少天满意的被人抱着,一本正经的和他理论,“我穿上需要先暖和了它它才能暖我。”

 “那现在我用体温暖和你,少天打算怎么回报我?”喻文州下巴抵在他肩膀上,说话时温热的吐息尽数洒在黄少天耳边。

 “嗯……”黄少天突然觉得一阵口干舌燥,红着脸强行转移了话题,“文州我们过年就一直待在这里吗?会不会太咸鱼了?”

 “我的父母很久以前就离婚重组家庭了,过年基本上就是打个电话问候问候,你想去哪里?”喻文州早在之前就知道黄少天身体很敏感,看着他充血的耳垂偏了偏头含住。清楚地感觉到怀里人猛地颤了一下,呼吸都漏了一拍。

 他们之间擦枪走火过很多次,每每到最后一步的时候喻文州强忍欲望,跨坐在黄少天身上,炽热又隐忍的看着他。黄少天在他身下脸色潮红的喘息,眼神迷蒙的看着在他上方的喻文州,他知道喻文州在征求他的同意。

 然而黄少天无枉的害怕起来,他隐隐约约觉得走出这一步就真的会万劫不复。

 得不到他回答的喻文州最后只是会亲亲他,然后自己走去浴室。

 

“文州……”黄少天闭了闭眼声音小小的叫了他一声,回过头亲他,“我们去床上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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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最终选择回了黄少天长大的地方,那是一个古朴的村落。

 喻文州听了黄少天的话,带了一束红艳的唐菖蒲去祭拜黄母。

 黄少天盘腿坐在矮小的土堆前,喻文州放下花挨着他坐了下来。村落偏僻,一路飞机转了火车又转客车,路上的时候黄少天一直在给喻文州讲他的妈妈是多么温柔又是多么坚强。等到进了村子,黄少天却沉默了。

 “我从来都没想过我会带别人来看我妈妈,”黄少天平静的开口,“我觉得婚姻就是坟墓,谈恋爱不过是无聊的消遣。”

 “我要带着相机拍遍全世界。”

 “等我老了我就回来在这里建个房子,每天都翻着照片给我妈讲故事。”

 “这些都是遇到你之前,”黄少天转头看着喻文州,“遇到你之后我每天都在想。”

 

“怎样才能跟你在一起更久一点。”

 
黄少天从来不知道,原来自己可以这么慷慨,为了喻文州,放弃全世界。

 
两个人住了三天就回了G市。

 
黄少天坐在沙发上抱着单反一张张翻相片,嘴里嘀嘀咕咕的嘟哝:“怎么都是拍了你啊,连张能做素材的都没有。”

翻了一会认命的把相机放到一边,朝喻文州伸出手:“你的相机借我,郑轩让我给他两张风景照片当背景。”

 喻文州有些无奈的看向他:“少天,我拍的也都是你。”

 

知道真相的郑轩眼泪流下来。

 冬去春来,转眼又一年。

 本以为黄少天会不喜欢巴黎那个城市,然而黄少天突然兴奋的要拉着喻文州再去参加一次Px3。喻文州告诉他如果只是想看作品,“蓝雨”是可以申请到作品集的。黄少天一个劲的摇头,非要拉着他亲临现场,而且神秘兮兮的说他只需要搞到自己的邀请函就好。

喻文州挑了挑眉,买下两张机票就和他飞了巴黎。

让威廉帮忙拿到一份邀请函不是什么难事,黄少天拉着喻文州穿过长廊一路杀到非专业组区。

同样的位置同样的提示立牌。

黄少天挡在屏幕前,兴奋又忐忑的看着喻文州。

 这是他的骄傲,他不想有一丝一毫的辜负。《冰雨》是他心里的刺,就算喻文州不在乎,他也不会如此懈怠的原谅自己。

 他慢慢的挪开,身后的画面一点点呈现出来。

 如墨的水面上,月色如银,榕树下一对轮廓朦胧的恋人安静的接吻,稍矮的青年手里抓着单反,镜头映出水上画面。

 ——《尘鞅》。

 参赛者:冰雨。

 
喻文州勾起唇角温柔的笑了,他张开双臂,黄少天福至心灵的扑了过去。喻文州在黄少天耳边轻声的叹:“真不愧是我的少天……”

看完了黄少天的“惊喜”,喻文州和他十指相握走出了卢浮宫。手机突然显示威廉来电,喻文州打了个手势接起了电话。

 “和您的女儿共进晚餐?我似乎并没有见过令媛……嗯……我考虑考虑……”喻文州含笑看着边上从第一句就开始偷听的黄少天,故意不立刻回绝。

 手牵了嘴亲了床上了还考虑考虑?

 “考虑什么?给我挂了!”黄少天拽住喻文州衣服恶狠狠的吻了上去。

 明明是占得主动权,结果最后是他被亲的浑身发软,喘息着趴在喻文州身上。又很不甘心的补了一句:“你他妈是我的!”

“你好像从来没和我表白过。”黄少天想到这茬无端生起气来,又觉得委屈,不满的瞪着喻文州。

 “我说过,不信你抬头看。”喻文州笑的温柔。

 “什么啊……”黄少天依言抬头,茫然的眨眼。

 夜空浩瀚,繁星满天。

 

“每一颗星星都听过我说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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